张新贵

临了一派银杏把秋的信笺折进风里，窗棂便接住了冬的第一缕薄霜，连呼吸齐初始裹着细碎的凉。

晨起推窗时，指尖先触到了这份凉。原该飘着桂香的风，此刻裹着些微的凛凛，像刚从巷尾那口老井里捞上来的水，沾着些清透的寒。前日还缀满枝端的银杏叶，不知何时只剩临了一派，黄得像被秋阳焐透的蜜蜡，风一吹，便打着旋儿落下，倒真像谁悄悄折了页写满秋事的纸，轻轻放进了风里。

那页“信笺”落在青石板上时，窗棂已凝了层薄霜。不是穷冬里妥当的冰花，仅仅淡淡一层，像有东谈主用细盐轻轻撒过，把木格窗的纹路勾画得愈发明晰。凑近看，霜粒细得像碎钻，沾在指尖便化了，只留住少许凉沁沁的湿意，倒让东谈主念念起秋日早晨叶尖的露水——仅仅露水带着草木的软，霜却多了几分清冽的硬。

屋里的暖茶还冒着热气，玻璃上蒙着层薄雾，用指尖划开，便能看见院角的菊。秋时开得强烈的菊，此刻也敛了矛头，花瓣边际卷着些浅褐，却还倔强地举开花苞，像是舍不得秋的余温。风从院墙外吹进来，带着些辽阔枯树的气味，混着茶的暖香，倒让这凉多了几分关怀。

午后太阳升得高些，霜便徐徐化了，窗棂上留住一起谈水痕，像谁悄悄擦过的泪。可风里的凉却没减，裹着呼吸时，竟能看见淡淡的白雾，一缕缕飘在目下，又很快散了。我蹲下身，捡起那片银杏叶，叶脉还明晰得很，像秋在上头面前的临了一句话，读来全是关怀的告别。

原本秋去冬来从不是仓促的回身，是银杏折好的信笺，是窗棂接住的薄霜，是呼吸间细碎的凉里，藏着的、季节与季节的轻声派遣。